霓虹灯在幽暗的空间中摇曳,映照着张坤苍白的脸庞。
这家市中心的酒吧里人声嘈杂,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空洞回响。
他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,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,在胸腔燃起一团虚幻的火。
就在前天,那个他曾深爱的与他一起交往的女友是那么的矜持而赋有原则。
谁能想到,她不但背着自己跟别的男人乱搞,而且还拍了小视频——那个放浪形骸,淫靡的画面中不断娇喘呻吟的女人,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推拒亲密的矜持女子判若两人。
“原来她所谓的'婚前保持距离'不过是对外的假面具。”张坤自嘲地想着,又开了一瓶啤酒。
冰凉的泡沫沾湿了他的唇角,就像那些被他强忍的眼泪。
曾经,他为了尊重她的保守,甘愿忍受一次次约会后的拥抱无果而终;曾几何时,他因她的矜持得体而骄傲不已。
如今看来,这些所谓原则下的真实面目,不过是一颗善于伪装的心灵罢了。
在张坤发现女友背着自己与别的男人乱搞后,他当即手用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:“我们分手吧”没有多余的解释,也没有愤怒的质问。
张坤之所以没有找她当面提出分手,是因为他怕,他害怕自己见到她以后因为愤怒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。
他在发完消息后,直接删除了联系人并拉黑了她。
删除联系人的瞬间,张坤感到一种解脱般的疼痛。
他不怪她,他怪自己,怪自己的天真,怪自己的命运。
回想着自己努力对这段感情的付出,是多么的可笑。
酒精渐渐麻痹了理智,周围的音乐、交谈声都变得遥远模糊,只有胸口那股闷痛愈发清晰。
这时,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这混沌的状态,张坤眯着眼从口袋里里掏出手机,屏幕发出的光照着他醉醺醺的脸,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。
鬼使神差般,他划开了接听键。
“喂?”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嘶哑。
然后从听筒传来的,是那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,这一秒,时间凝固了。
“嘟——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下了挂断键,动作快得未等她说完一句话,直接挂断。张坤知道她用了备用手机,他现在甚至都不愿给她辩解的机会。索性将手机关机放回口袋,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。任凭苦涩与心碎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海,在醉意中浮沉。
晚间,城市里马路旁的的路灯刺破浓稠的黑暗,张坤喝的烂醉,摇晃着走出酒吧大门。
他全身的重量都倚靠着门框,就像一座即将倒塌的危墙。
周围的世界旋转扭曲,每一次脚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又软又沉。
醉酒的热度烧灼着他的脸颊,让每一缕夜风都变得滚烫。
他步履蹒跚走了几步,终于,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向后倾斜。
张坤本能地伸出一只手想抓住什么,却只是徒劳地掠过空气。
下一秒,他便躺倒人行道边的绿化带身上。
一只流浪猫,在路灯下发出了一声呜咽,随后便消失在漆黑的小巷深处。
张坤仰躺着,脑袋昏昏沉沉。
身旁青草的气息钻入鼻腔,混合着泥土湿润的味道。
城市依旧喧嚣,汽车喇叭声、路上行人的交谈声…所有嘈杂都变成了一场朦胧的背景乐。
慢慢地,随着沉重的醉意,他不由得昏睡了过去。
一座座高楼的窗户陆续熄灭了灯光,唯有路灯还在尽职地散发着光晕,在地面投下一片光圈,恰好笼罩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游魂。
……
后面分手后的日子里,张坤为了振作起来。
于是他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,借此此来淡化遗忘那段不愉快的感情经历。
工厂的机器不停运转,恰似他永不停歇的脚步。
然而,当人正兴高采烈的朝着人生方向前进时,有时会很倒霉的遭到命运或者飞来横祸的残害,让人艰难的前进。
或者…直接令人终止掉了前进的步伐。
随着时间飞逝,某日,张坤正在工业园厂区车间里上着班。
只见他站在车间内一个巨型涡轮机旁的操作台上,手指敲击控制面板,调整着设备参数。
而此时,车间外黑压压的天空乌云密布,浓厚的云层夹杂着数道闪电,一闪一闪的亮光划破着乌云下的黑暗。
响亮的雷鸣声将整个厂区都震的一抖一抖。
雨水倾泻而下,在车间玻璃天窗表面汇成无数条奔流的小溪。
就在张坤专注于工作时刻,“砰!”——一声沉重而破裂的声音在车间内回荡。
张坤先是一惊,然后抬起头,看见一块原本就有些松动的玻璃天窗坠落,粉碎在车间地板上,摔成数十片晶莹的碎片。
车间外的暴雨哗啦啦的顺着缺失的天窗口倾泻而下,雨水不停的滴落在机械设备上。
张坤正欲走过去查看情况,这时,天空乌云之中,一道超级闪电直接毫无征兆的劈了下来!
从车间天窗缺失处瞬间劈进了车间内“嗞嗞嗞…”持续的击打在张坤所在的操作台旁边的巨型涡轮机上!
就短短的瞬间,张坤都来不及反应,只感到一道闪电的强光划过眼前,几乎快刺瞎了他的眼睛。
按常理来说,遭受蕴含上亿伏特电压的超级闪电击中后,无论任何机械都会瞬间损毁,生命体更不用说了,碰上必死无疑!
然而,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况发生了;只见巨型涡轮机在被超级闪电持续的击打着竟然并没有立即损毁,只见控制面板的转速计数器刹那间失控,机体内的金属叶片夹杂着闪电电弧开始超高速转动,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,频率之高几乎超越了人类听力范围。
涡轮机外壳开始变形扭曲直到崩坏。
然后整个车间充斥着一种超自然的压力,空气开始变得沉重。
时间被压缩成了量子尺度。
巨型涡轮机不再只是转动,在超级闪电巨大能量的加持下,它进入了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领域,在视觉上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稳定错觉,而空间正在扭曲变形!
奇特的情况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发生,尽管张坤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,也已经来不及了。
此刻,他感觉到时间好像静止了,他浑身皮肤表面产生了大量的静电,毛发全部竖立了起来,一股强大的引力场包围住了他,他想动,动不了,想喊,喊不出。
无形的引力拖拽着他向那附着闪电电弧的巨型涡轮机不断靠近。
张坤的眼睛大睁着,表情恐慌到了极点。
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向那由闪电围绕失去外壳的巨型涡轮机中心,张坤在巨大的恐惧中被吸入了进去。
引力像一张无形的巨网,将张坤牢牢捕获。
他的四肢在空中无意义地抽搐着,衣物猎猎作响,宛如一面无助的旗帜。
涡轮机内部旋转的金属叶片在视觉中扭曲变形,形成一个螺旋状的迷宫。
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撕扯成碎片之际,量子世界的帷幕悄然拉开。
一切都是那么奇妙,那道超强度闪电本来只是普通的一个自然灾害而已,在随机的劈到了一个巨型涡轮机上,竟弄巧成拙的颠覆了常规物理法则。
随着闪电的高压能量渗透进涡轮机精密的构造缝隙之中后,原子间的电子轨道紊乱了,量子叠加态被触发,微观世界与宏观现象产生了奇妙共振。
在极小范围内,现实本身的织物出现了褶皱,就像有人不小心在时空的天鹅绒上戳了个洞。
涡轮机核心部位的磁场与闪电能量相互作用,创造出一个微型奇点。
张坤悬浮在其中,周遭的世界扭曲变形,光线在扭曲的时空中折射,形成彩虹般的光环。
他感觉自己既存在又不存在,既是实体又是波动。
然后,一幅不属于他认知维度的画面在虚无中展开。
那不是简单的幻觉或投影,而是一种更高维存在的交叉显现,就像两个平行世界在量子级别的短暂接触。
张坤的眼睛被迫接收着这超乎理解的信息,大脑试图解读那些根本不属于三维空间的视觉信号。
他看到了与自己所在的世界很相似的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;辽阔的蓝天,但这种蓝不同于自己所在的世界上任何一个晴朗的日子,它是一种近乎饱和的宝石蓝色,没有丝毫瑕疵,就像被神明亲自擦拭过无数次的画布。
天空下方,是延展数万公里的大型城市——不是凡俗的混凝土丛林,而是一座宏伟到令人窒息的人类文明结晶。
建筑群层次分明,从市中心向外辐射,规模比地球上任何城市群都要宏大得多。
建筑物的轮廓既有古典美感,又融合了未来科技的线条,大理石柱与透明能量罩共存,喷泉与反重力装置齐舞。
这些建筑不仅是为了居住或实用,更是某种意识形态的物质载体,每一栋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与象征意义。
但真正吸引张坤目光的,是矗立在城市几何中心的那座女神雕塑,站立在一个完美的圆形基座上。
她的形象融合了古典艺术的理想美与现代审美的特质。
一头飘逸的长发,美丽的容颜下是穿着暴露的长袍,丰满的胸部袒露大半,身材曲线优美得令人惊叹,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并非淫秽,而是神圣与庄严。
她面容庄重,双眼微阖,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,整体看起来栩栩如生。
张坤被其深深吸引,不仅是视觉上的震惊,还有某种说不上来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。
他的理性告诉他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,是量子效应产生的幻象,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确信自己目睹的是一种真实的存在,一个与地球截然不不同的世界。
只是短短数秒,奇迹的帷幕总是落下得比升起更快。
随着超级闪电的能量释放殆尽,那个超越物理定律的时刻也随之终结。
量子纠缠效应像肥皂泡一样破裂,另一个世界的影像逐渐淡去,重新露出涡轮机真实的内部构造——密集排列的金属叶片高速旋转形成的死亡风暴。
当张坤猛然意识到自己仍然身处险境时,已经太迟了。
涡轮机内部温度急剧升高,金属零件开始冒出刺鼻的烟雾。
失去支撑的张坤向下坠落,自由落体的瞬间,他的双腿撞上了旋转的金属叶片。
金属与血肉接触的刹那,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切割声。
“啊!!!”
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,但很快就被机器的轰鸣淹没了。
下半身传来难以名状的剧痛,他感觉不到腿的存在,只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的感觉。
鲜红的血液如泉涌般喷射,洒落在仍在旋转的叶片上,形成一朵凄厉的血色花朵。
残存的意识促使他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,哪怕只是一根救命稻草。
但涡轮机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一切希望——他的右手臂被无情地绞碎,骨骼断裂的脆响与肌腱撕裂的声音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。
又一声惨叫撕裂了车间的寂静,但此时的张坤已经处于休克边缘,痛觉神经的信号几乎超出了大脑处理能力的极限。
涡轮机内部产生的强大气流形成了无形的飓风,将他残破不堪的身体推向出口。
张坤的身子被抛出涡轮机,像破布娃娃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痕。
伤口处不断喷出血来,在车间的地面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“嘭!”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车间地板上,随之便昏迷了过去。
同一时刻,那台巨型涡轮机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爆炸,随后便是大量白烟从各处缝隙中喷涌而出。
巨大的机身开始震颤,轴承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,叶片减速直至完全静止,这台价值千万的巨型涡轮机便就此损毁。
市里,一家三甲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;消毒水的气味唤醒了张坤的意识。
他睁开眼睛,花了好几秒才聚焦到雪白的天花板上。
点滴瓶悬在床头柜上方,透明液体一滴滴落入输液管,节奏单调而规律。
病房里的仪器发出细微的蜂鸣,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表明已经是上午时分。
“你醒了。”
张坤转头看向说话的方向,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床尾,手里拿着病历表。
“医生,我睡了多久?”嗓子干涩得像是沙漠。
“整整五天。”医生走到床边,检查了一下输液速度,“再晚一天送来,恐怕你就撑不过来了。”
一阵麻木感从腰部以下传来,右侧肩膀也是空荡荡的。
张坤试图挪动身体,却只感受到了束缚和疼痛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巨型涡轮机、闪电、那不可名状的奇特现象……最终定格在自己被抛出的瞬间。
眼泪无声地滑落。他的人生就此毁了,成为一个不完整的残废。讽刺的笑容爬上嘴角,如此脆弱的生命,为何偏偏没能当场死去?
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,公司副总带着几名职员走了进来。
他们脸上挂着关切的表情,但张坤知道,在这些人眼里,他现在只是一个麻烦,一个可能带来巨额赔偿的负担。
“小张,你没事吧?听说你醒了,我们都来看看你。”副总握住他仅剩的手,力道恰到好处的真诚。
“谢谢领导关心。”张坤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。
接下来是例行公事的慰问和事故调查。
张坤详细描述了当天的情况,关于雷击、玻璃破碎和涡轮机失控的全过程。
唯独那段奇特现象的经历他只字未提,不是有意隐瞒,而是深知说出来只会被认为是药物导致的谵妄症状。
“我们了解了基本情况,”副总点头示意记录员收起笔记本,“放心,这次是工伤,公司会按最高标准处理赔付问题。你只管好好养伤,其他事情不用操心。”
客套话结束后,领导一行人礼貌地告辞,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张坤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,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扩散——不是感激,也不是怨恨,而是一种对未来的茫然。
阳光斜照进病房,给苍白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色。
张坤注视着点滴瓶中缓缓下降的药液,思绪纷飞。
过去的自我已然死去,未来何去何从,仍是未知数。
他抬起仅剩的手,轻抚过空荡荡的裤管,感受着截肢处传来的阵阵刺痛。
医院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稀疏,张坤独自一人面对着病房的沉默。
来访的亲友寥寥无几,这对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。
毕竟,自从有记忆起,他就习惯了被遗弃的命运。
童年是在市社会福利院度过的。
那栋灰色的三层楼房曾是他的避难所,也是他最早的家。
院长阿姨常说,孤儿也有幸福的权利,但张坤始终不明白这份幸福在哪里。
每当节日临近,别的孩子都会收到父母寄来的礼物和贺卡,而他的档案袋永远空空如也。
张坤十八岁那年,偶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。
院方整理旧档案时,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份出生登记表。
上面记载着他母亲的名字——李美凤,一个职业妓女,靠着在红灯区做皮肉生意维生。
那个改变命运的日子发生在寒冷的冬夜。
据说是场意外欢愉之后,李美凤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起初她打算偷偷流产,但想到可以借此敲诈那男人一笔抚养费,便改变了主意。
整个孕期她都没做过任何孕检,饮食上更是肆无忌惮,烟酒样样不戒,还常常熬夜接客。
分娩那天,李美凤在廉价旅馆的单人间里独自生产。
青年啼哭声响彻房间,但她充耳不闻,只顾着联系律师准备起诉对方。
就在她拨打电话的同时,新生的婴孩蜷缩在肮脏的床单上,无人问津。
三天过去了。
电话那头的男人早已逃之夭夭,李美凤的敲诈计划破产。
恼羞成怒的她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这个无辜的孩子,将还在襁褓中的张坤裹在塑料布里,丢弃在了城郊废弃烂尾楼的角落。
如果命运没有安排那个拾荒老人路过,或许张坤的故事就会在冰冷的冬夜里结束。
老人发现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,二话不说抱去了附近派出所。
几天后,张坤被转入福利院,在那里度过了他成长的岁月。
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,张坤闭上眼睛。
泪水悄悄滑落,但他并不觉得有多难过。
多年的孤独生活早已教会他如何与痛苦共处。
现在的他又回到了原点——一个人,除了自己别无所依。
病房的灯光投下冷清的影子,窗外的城市喧嚣热闹,车水马龙,行人匆匆。
多少家庭正在享受团圆的温暖,多少孩子正依偎在父母怀里讲述学校趣事。
而他,一个被抛弃的孩子,现在又失去了肢体,人生再度归零。
夜色悄然笼罩病房,窗外的喧嚣逐渐褪去。
张坤凝视着病房的天花板,思绪如潮水般起伏不定。
医生刚换上的镇痛剂在血管中缓慢扩散,麻痹着肉体的疼痛,却无法减轻灵魂的重负。
他抬起尚存的右手,感受着床单粗糙的质感。
曾经引以为傲的技术专长,那些日夜钻研的专业知识,此刻都成了过眼云烟。
一张残疾证就能定义他今后的人生,一份高额赔偿金就能买断他剩余的价值。
如果可以选择,他会毫不犹豫地签下安乐死同意书。
在某些国家,这被称为“尊严死亡”,但对于张坤来说,它意味着解脱——从无休止的治疗、复健和适应中获得自由,不必每天面对镜子里那残缺的身影,不必忍受他人同情的目光和背后的窃窃私语。
“也许就这样消失更好。”他在心中默念,却没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。
护士最后一次巡房的脚步声远去后,病房陷入了真正的宁静。张坤合上疲惫的眼睑,在药物的帮助下,意识渐渐下沉。
梦境如河水般流淌。
起初是一片虚无,随后光影交错,色彩慢慢填满了黑暗。
他再次来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巨型涡轮机内部,但这一次,没有金属的切割声,没有血腥的场面,只有一个矗立在虚空中的身影——那位绝美的女神。